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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章 (第23/26页)
你以下属的身份,参见上司。难道老人家也不见?” “对,对!”郑徽大喜,“我父亲一向公私分明,以下属参谒上司,他一定延见的。” 于是郑徽叫人去买了手本,恭楷缮好,随即叫张二宝备马,准备赶到南郑过夜,第二天一早到驿馆去谒见。 他跟阿娃正是情浓如漆的时候,就这一天的小别,也觉得依依不舍,不断借故磨着时间。阿娃也隐约有种预惑,仿佛觉得这一去就再也不能见面,索性提议:“干脆你明天一早去吧!” “不。”郑徽却又不能同意,“怕父亲明天一早动身,中途错过了不好。” “既一定要走,就得快,别再拖延了!” “我就走。”郑徽走了两步,忽又转身说,“取块干净手绢给我!” 阿娃明知道他身上已带着一块干净的,这又是借故逗留,却不忍说破,转身回房,另取一块交到他手里。 “我明天下午回来。”他握着她的手说。 “能回得来吗?”她说,“你们父子多年不见,有多少话要细谈!你该在那里陪陪老人家,怎么个情形,打发张二宝来告诉我一声就是了。” “我希望张二宝回来,不光是告诉你一声,是接了你去见我父亲。” “你可千万记着我的话!”阿娃郑重嘱咐,“先别说我在这里。看老人家的意思,能见就见,不能见别叫我受委屈!” “你放心!决不叫你受委屈。” “还有句话。”阿娃的神色显得更郑重了,“一直到现在为止,我自己觉得最大的罪过,是害你们父子失和。所以我最大的心愿,是要还你父亲一个好儿子。今天,我的心愿可以了了。你记住我这句话:做你父亲的好儿子!顺者为孝,不可违逆!” “我会记住!”郑徽驯顺地答说。 于是在张二宝导引之下,往东南官道疾驰而去。四十里的途程,日落前即已到了南郑。父子咫尺,却一时不得相见,郑徽这夜思前想后,忽而兴奋,忽而沮丧,患得患失,几乎通宵不眠。 天色微明,他再也无法留在床上,起身漱洗,换好公服,带着张二宝到了驿馆,只见双扉未启,是来得早了些。 怎么办呢?只好吩咐张二宝:“叩门!” 他希望来应门的是他家的童仆,可以先打听一下父亲的态度。可是他失望了,开门出来的是一个不相识的驿卒。 郑徽不等那驿卒开口,抢上一步,说道:“我来拜谒剑南采访使郑公。” 驿卒看一看他的七品公服,问道:“有手本没有?” “备得有。” 那道手本由驿卒转到郑公延的书童小进手上,他是认得字的,一看手本上的衔头:“新授成都府录事参军郑徽”,竟一下子愣住了。 好久,他才想到他该干些什么,大叫一声:“一郎来了!”随即奔进屋去。 “一清早胡言乱语!什么一郎来了?”郑公延叱斥着。 “有手本在这里!”小进喘着气说。 手本接到郑公延手里,他只当姓名相同,偶尔巧合,所以神态还是平静的,但一翻到第二页,他的手发抖了!三代名讳,清清楚楚地写着,这郑徽,正是他早已视之为异物的不肖之子。 不可能的!郑公延还不肯相信。杏园那一顿鞭挞,是他自己深自痛悔,再也忘不了的,而且,去年死去的老仆贾和,明明曾流涕自陈,说托西市凶肆的人到那里去搜索过,连尸体都埋掉了。怎么这时候又出来一个活的“郑徽”呢? 但是,要不相信也是不能的!那小进已不待他的吩咐,便把郑徽引了进来,一瞥之下,仍然是他的丰神俊朗的爱子,再也错不了的。 父子重见,在最初的意念中,比素不相识的人还更感到陌生。但天性也就在同一意念中,勃然茁发。郑徽的近乎冻结的思维,骤然复苏,几年来对于他父亲的思慕、恕怨,混杂着他自己的辛酸、委屈,心中如倒翻了一个五味瓶,不辨是何滋味。于是,他只叫得一声:“爷!”便伏倒在他父亲脚下,抽抽噎噎地痛哭起来。 郑公延也浑然不辨悲喜,只觉眼眶湿润,视线模糊。他想到杏园所下的毒手,痛恨自己的残忍,因而此时有个奇怪的念头,他宁愿郑徽桀骜无人子之礼,让他对他宽容来抵折自己的咎戾;或者郑徽是穷途末路,瑟缩归来,让他好好安慰他来弥补自己的错误。 然而跪在地下的,依然是孝心不改的爱子,看到他的七品公服,想起他手本上所写着的出身:“天宝三载贡举进士科第二十二名及第,天宝四载制举直言极谏科第一名及第。”是这样一个知过能改,力争上游的跨灶之子!郑公延愈欢喜,愈难过,忍不住蹲下身去,一把抱住郑徽,老泪纵横地叫着他的小名说:“阿定,做爷的对不起你!” 对郑徽来说,至大的安慰,无非听到父亲说这样一句话。而这句话是如何的得来不易!三年来出生入死,脱地狱而登青云,历历往事,尽在心头,于是他哭得更厉害了——但,这副眼泪,是为阿娃而流的,一半是感激涕零,一半是怜痛阿娃为了他所费的无穷的苦心。 整个驿馆都为这片哭声所惊动了,只是能够上前劝慰的,不过小进等少数从常州带出来的童仆,他们虽陪着流泪,而更多的却是欣喜赞叹,用出自衷心的、叫人听着觉得宽慰的话,把他们父子劝得止住了眼泪。 “来,阿定!”郑公延牵着爱子的手,把他引到